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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母亲的岁月

发表日期:2022-10-21 09:11 编辑录入: 甘州区区志办审核 来源:


2019年9月,在我小儿子的生日那天,他妈备下尺大的蛋糕,还做有酸辣鲤鱼、猪排、羊排等十多个菜。我很不高兴的对老伴说:“这也太复杂浪费了吧?我们没过生日,还不是好好过来了”。老伴无奈的说:“现在哪能和我们年轻时比。他们每到节假日总想好好吃一顿,何况过生日,只要不挑剔就好了。再说得让人家们都吃舒服吧。”就在那一刹那间,我想起父母与我们生活的年代。

父亲心胸开朗,为人忠厚,一生勤劳,平日里身体硬朗,时有胃痛,到离开我们的那年年初,他白天还给大集体干活,晚上到河坝上看水磨,为家里挣着每天10分工。谁也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快离开这个世界,那年我17岁。2003年,我在《母爱颂》怀亲诗集征文中,填下了《浪淘沙•缅怀父亲》这首词:

“溪岸牧笛急,触目酸鼻,问花花涣眼迷离。飞越乱魂山岔去,泣父归西。   小儿满十七,家困难依,为子上学看磨堤。带病没闲劳至死,青鸟常嘶。”

我们家兄弟姐妹9人,我排行老六。听父亲说,他出生于1908年,他那一辈兄弟6人,因家里困难,奶奶把老六送了别人。至新中国成立,也只有他结了婚,其他兄弟在公社化前后才分别成了家,有了各自的住所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,父辈们靠山里背卖木头、食盐、手摇纺车制布、或打短工等过日子。父亲曾说,1937年的一天,他和同乡的七个人去稣油口里面背木头,夜晚约三更多到达倪家营,口渴的要命,突然听到有哗哗的流水声,大家放下肩上沉重的木头,向他围拢过来,他用火镰子打着火寻找溪水,结果一看是许多死人的血水在流淌,大家撒腿就跑。父亲和同庄子的刘二背起木头,一口气跑到了甘浚滩。第二天听人说,马家军在倪家营打了仗,打死了许多红军……父亲还给我们讲,1949年9月的一天,他背上奶奶制的布去城里卖,刚过东门什子,只听到响了一枪,街上的人飞奔逃离,水果街上乱滚。他藏到一棵大树后面,看见一个身上穿旧棉袄,腰里扎草绳的人带着一队带枪的人向钟鼓楼冲去。第二天,才知道解放军解放了张掖。此后,父亲结束了背木头卖盐的工作,在刘家洼村上当了农会主任。家景一天天好了起来。到我出生的1956年,家里买了全村第一把理发推子。1960年,家里有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。生产队有了播种机。地方上的年轻人都上了夜校。1970年前后,县上号召改善农村农民的生活环境条件,都集中居住。生产队集中修建了居民点,我们家修了四合院。母亲高兴的说: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,有钱人家都不一定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哩”。1971年,全村通上大电,第二年,队里买来钢磨磨面,水磨房停用。那年,父亲让大哥分家另过,原因是17口人的家太大,做饭吃饭时间长,跟不上队里上班的步伐。后来,听母亲说,分家后,大哥悄悄哭了几个晚上。1974年,父亲的胃病越来越重,他申请队里拆除水磨房,回家治病。后来,大哥、二哥多次拉父亲到张掖地区医院、解放军十八医院看病,三哥也从部队回来探亲,并给家里放下节省的钱给父亲看病,可父亲终究还是走了。那时母亲52岁,我和3个妹妹正在上学。当时我想辍学劳动,但母亲和哥哥嫂子们都不同意。

父亲走后,母亲的压力更大了,11口人的家庭,只有4个劳动力。母亲和二嫂下班后还要做饭,给全家人缝衣做鞋,真是起五更睡半夜挤时间。二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。1975年开春,他给二嫂买了一台永久牌缝纫机。母亲说:“生活这么紧巴,省下个钱娃子们还要上学使(用)里。”二哥兴冲冲的说:“现在国家搞建设多,城里人住的土坯房,逐步都换成半清水房了;东街上还修起了一座三层楼房;听说,以后城里人都要住楼房哩,生产队里烧的砖头值钱还卖的快,到年底肯定各家各户的收入也不错,现在老六当上民办老师,家里增加了一个劳动力,没有啥愁的。”

母亲是一位小脚妇女,1922年出生于一个贫寒家庭。她聪明能干,性格刚强又不甘落后于别人,对我们要求很严格。她的5个女子都让她教育的能缝会补,我的两个姐姐出嫁后,硬坚持让三个妹妹上学至初中毕业,二哥、三哥的孩子们都上到了高中毕业。母亲常说:“这么好的社会,不要耽误了娃子们上学,我们累一些是暂时的。”母亲也可以说是铁面孔豆腐心。我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,有一天放学回家,正好母亲在锅里煮着饺子,我高兴地在锅头旁边转来转去,两眼直勾勾盯着锅里翻滚的饺子。那时,母亲开了一个很后悔的玩笑:“衣服兜起来给你捞饺子。”我赶忙兜起衣襟,母亲给我捞了两个饺子,其不知饺子上的开水漏到我的腿上,烫的我放声大哭。嫂子在旁边很快用碟子接住饺子,又给我换了衣服。我看到母亲流泪笑着说:“嗨,我怎么没把水控尽”。还有一次是冬天的早晨冷的要命。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,想着种种不去上学的理由,妹妹们也学着我不起床。母亲做好早餐,她走到炕前无声而嗔怒地看了我一眼。我无条件爬起来,穿好衣服,妹妹也几乎和我同时穿好衣服。我们很快坐在学校教室里上课了。下午回来,她又在哥嫂们面前笑吟吟表扬我们。后来,每当冬天,躺在温暖的炕上,还想着不去上学的理由时,母亲冷峻的目光便投了过来。就在这种冷与暖的交织中,我开始感觉到什么是温暖,懂得了什么是意志。

2002年的冬天。我同母亲唠叨,母亲说:国家的改革开放政策一年比一年好。老大家除种地还养了30多只羊,丫头们农闲时在外面打工挣攒的钱,加上卖掉的骡子驴和羊羔钱,他给儿子在城里买下了楼房;老二也给儿子在村上订下楼房;老三每年要卖掉四五头猪和20多只羔羊,收入也不错;五个丫头们生活条件也都好得哩,她们有开饭馆子的,有开面粉厂的,有开医院的,有做衣服生意的,有当瓦工的,一个比一个好。我花的钱全是丫头们给的,你来给上二百,他来给上三百,不要还不行;我也没处花,就是坐个公共汽车,多数都给孙子们花了;我还有两千多块哩,明天你拿去还房子贷款吧。我怎么能拿母亲的钱呢。第二天在回城的路上,我一直回味着母亲那句温暖而又使我心酸的话,我都四十好几的人了,母亲还把我当小孩子关心,我们对母亲关心太少了,以后要多回家陪陪母亲。

2006年,母亲因肾衰竭离开了我们。那时,大哥说: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,我们家里很穷,奶奶走时,用一块旧席子卷了,爹爹走时,睡了个中等的棺房,现在我们生活都好了,要让母亲睡上最好的棺房。在发葬的追悼会上,我写下了《八声甘州•母亲颂》:

看子孙满堂泣声牵,母德惠山川。现年尊八四,音容宛在,辉照楼山。遥想母亲经历,半辈太心寒;地主皮鞭下,苦痛难言。

解放母亲同乐,望家境宽秀,干劲增添。有四男五女,又盼种书田。苦半身,披星戴月,乐半身,儿女孝心甜。母亲颂,几言难尽,惠泽同天。

现在,父母亲离开我们分别45年和13年了,可是每当想起父亲在世时的家景,最紧张的是经济。听母亲说,父亲去世后,她在父亲所有的衣兜里只找到2角钱。可母亲去世那年,我们大家(兄弟姐妹家)小家(侄子外甥家)的经济收入都已经在“万元户”以上了。这种神速的经济发展,都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红利。然而,我们生活好了,吃好一点无可非议,但也不能铺张浪费,父母艰苦创业的精神不能丢啊!

(金安苑小区  单浩强